不軌之心的……怕正是你吧，千語大人。東皇閣下要我們攔下星魂大人，要處置也該由東皇閣下處置，什麽時候要千語大人您越俎代庖了呢？”

千語冷哼一聲，“桑海距此數千裏之遙，我們回去是帶一個活人方便，還是帶一具屍體方便？何況他又豈能束手就擒？與之交手是殺他容易還是擒他容易？到是你此番舉動，不是存著私心，就是太過愚蠢！”

大司命冷笑道：“若換作其他人，說出你這麽一番義正言辭的話，我還真要當真了呢。可惜……你不是別人！東皇大人這些年為何對星魂大人總是另眼相看，青睞有加？別人或許不知，但你不可能不知道。即便你這個人偶不知，你這個軀體的記憶裏也有答案。東皇閣下若不是為了那目的，即便昔日的千語甘願被做成人偶，也無法讓東皇閣下放過那幫孩子，而楚南公那老頭做了那麽多烏七八糟的事，東皇閣下也一再容忍，不也正因為此嗎？難道……你會不清楚？”

千語面色陰沈，“此一時，彼一時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又被大司命打斷，“此時怕是東皇閣下更加需要了吧？神域之路已斷，想要再等個千年，顯然那具破敗的軀體難以為繼，星魂大人不正是他老人家親選的新軀麽？”

千語臉色更加難看，咬著牙道：“你……知道？”

“你難道忘了，當年東皇閣下和湘夫人的談話可是我們倆一起聽到的……哦，我說錯了，不是你，是你的這個軀體……”大司命媚眼如絲，笑的極盡妖嬈，“正如當年被困坤乾心境中的你，光有一顆千瀧神石可不能讓你化身人偶，必須有人心甘情願去做你的宿主才行。那可真不容易！同樣，東皇閣下想要一個能承載自己全靈全魄的軀殼，也決不是件易事。這樣的大事，豈是一個‘不方便’便可輕易抹去的？至於你為何痛下殺手……存的怕就是不讓東皇如願的心思……”

“胡說！”千語幾乎跳了起來，目中盡是驚懼之色。

大司命搖曳地向前走了兩步，單手叉腰，“幻血人偶不比治愈人偶禁忌頗多，你幾乎無有禁忌。除了……不能違背自己的主人，更不能對主人有謀害之舉……誰想你這個死物雖然無心，卻有著如此深沈的心機！並不通過自己，而是通過誅滅東皇閣下的希望，進而實現你害主的意圖！你想的倒好，東皇若死，你便是無主人偶，世上也再無可以約束你的東西。到那時，你就可以在這世上呼風喚雨，任意妄為……”

“胡說！胡說！”

大司命絲毫不理會她的怒氣，“你說……若我兩到東皇閣下面前，他是相信我有私心，還是相信你存了歹意呢？”

千語面上一片慘白，咬了咬呀，深吸一口氣道：“好！既然你這麽說，那我們就把這小畜生帶回去，由……”她剛要指向星魂，卻猛地頓住，繼而杏眼圓睜，怒吼起來，“人呢？人怎麽不見了？”

大司命眼中精光一閃，覆又極盡無辜道：“我怎麽知道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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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長老接過張良奉上的幻音寶盒，將它置於雕像的左手之上，打開寶盒。

光柱又起，那奇怪的字符顯現在天頂之上。隨著幻音寶盒的樂聲緩緩轉動，那字符與天頂上的一個字符重合在一起，立時發出“嘎啦啦”的響聲，整個屋子也隨之搖晃起來。突然，那雕像華光乍起，幻音寶盒所奏的古樂也停止下來。

寶盒中一道藍光射出，投在半空之中，宛如展開一幅瑰麗畫卷。光怪陸離的建築，旋舞在天的神鳥，四處奔走的異獸，還有傳說中的諸神盡在眼前。

“這……就是神域？”張良帶著三分駭然、七分敬畏喃喃低語。四周無人應答，只有青鸞的抽泣聲斷斷續續。是啊，人生不過百年，能有誰見過三千年前的上古神域？怕只有那不老不死的人偶吧。可是現在的她，卻已悲到極處，神志恍惚，再難說出一句話。

俊美的神祗身著怪異的甲胄，扇著雙翅自空中降臨，緩步走向一汪靜水邊的嫻靜背影。那女子回過頭來，嬌媚地笑開……

眾人不覺一驚，“青鸞姑娘……”

白鳳微蹙眉峰，“不是！”

跪坐在地上的青鸞擡起婆娑淚眼，在望向那半空的景象時微微一震，低聲淒然自語，“青琴。”

“誰？”

“呵呵……”青鸞輕輕發笑，聽在別人耳裏卻盡是淒涼，“她是青琴，我這身皮的真正主人……”

白鳳的指尖一寸寸涼透，多想將青鸞收在懷中疼惜一番，可是雙腿如註入鉛水，難以移動半步，看向青鸞的眸底閃著覆雜的光芒。

畫面中，伏羲取出了幻音寶盒，捧至青琴的面前，“給你。你不是想游歷星辰各界麽？用它便可以辦到。”

青琴笑的極是嬌艷，“送給我麽？”

“嗯。”伏羲笑的分外溫暖，眼中全是眷戀之色。這色彩如此明媚溫柔，似要將人化作春水，在雙唇交合的剎那，幻音寶盒被拋落在一邊，光影漸漸淡去。

待光華再起，照亮的卻是伏羲驚痛的美目。

“為什麽？”伏羲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絕美的容顏，墨紫色的鮮血自唇角滴落，“我……這麽愛你……”

青琴如煙的眸中盡是恨色，“為什麽？哈哈，哈哈……”她仰天大笑，笑的淒厲無比，“我的伏羲大人！珈藍域的主神！你們為了造就千瀧神石，將我的族人盡皆殺戮！他們有我的祖輩、雙親，也有我的兄弟姐妹，還有我的朋友玩伴！數十部落，百萬之眾，一夜之間化為灰燼。在做了這一切之後，你還能以一句‘我愛你’就讓我原諒你的這一切所作所為麽？在你們神的眼裏，我們是螻蟻。不，甚至連螻蟻都不如！侵犯我們的身體，絞殺我們的靈肉，是那麽的理所當然。而你現在……只不過給它套上了一個‘情愛’的外衣！”

“不是……不是那樣……”伏羲右手按著心口驚心可怖的血洞，左手擡起去觸碰青琴的容顏，卻被青琴無情的甩開。他面色蒼白若死，眸色暗淡，語調淒然，“天……天火一旦發生，禍及的……絕不僅僅是……神域。寰宇之內，誰……誰人能避？若無千瀧神石，如何……創造人偶好……好將極妄之珠……送進甬洞？殺人、滅靈，鍛造神石……皆是無奈……”

“夠了！真是……一派胡言！”青琴冷冷打斷，“試問神域中，又有哪個神祗為此喪命？你們只會犧牲被你們奴役在腳下的我們！”

伏羲被她的話死死噎住，再也撐不住身體向後倒去，順著身後的白玉石柱緩緩滑下，不住喘息。“我只想再問一個……”

“你想問我究竟有沒有愛過你？哪怕一絲半點？”

“……”伏羲頓住，淒然的目中有了一絲不確定。自己真的要知道答案麽？

“你以為我真的會賤到愛上一個與我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人？即便沒有此仇，我也不會愛上一個將我囚在金絲籠中，剝奪我自由之人！河姆族人，可死，不可束！我不會原諒囚禁我的人，哪怕以愛為名！”

伏羲面上盡是灰敗之色，一口鮮血嘔了出來，竟不可遏止。

青琴居高臨下的站在他的面前，一臉漠然。

忽然，一道白光驚起，赫然穿過青琴的身體，血霧彌漫。

“不！”伏羲滿臉驚懼，可是重傷的身體卻無法移動半分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女子慢慢倒下，再無生氣。

“伏羲大人！”一個翠色身影飛了過來，撲在他的身邊，“女媧該死，讓大人受險！”

“誰讓你殺她！”伏羲一把揪住女媧的衣袖，眼中盡是哀絕之色。

女媧被他的神色震住，竟一時忘了言語。

“不是她做的，殺這螻蟻的是我！”從遠處光芒之中飛來一人，白發如瀑，銀眸閃亮，面色如玉，俊美無雙。他右手扣著一只奇怪的無箭銀弓，身邊跟著一名黑衣劍士，立於青色鳳凰之上。

“這人是誰呀？”天明忍不住開口問道。

青鸞失神的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，慢慢答道：“他就是太一域主神，東皇——耶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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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都說……說了，我來這裏……時就已經沒人了！”一夜狂奔下來，縱是盜跖也有些氣喘籲籲。他半彎著要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，“我……我說小妞，這裏可不能呆長。萬一湘君他們來殺個回馬槍，那可不是鬧著玩的！”

可少司命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，仍是一間間不停的翻找。盜跖氣得翻眼跺腳，可惜被人視作空氣，自動忽視。他咬牙恨道：“若你不是白鳳舊識，看在他蜃樓好歹算是助過我們墨家的份上，我才懶得管你這閑事！”

——是他叫你來救我的？少司命眼睛一亮，驟然轉身，一串葉符自指尖流出。

“慢點慢點！我識字不多，你別比劃那麽快。”盜跖沒好氣的咕嚕，看清後又道：“我盜跖什麽人？我可是坐著墨家第七把交椅的盜王之王！怎麽能聽他白鳳指派。只是……只是跟他打了個賭……呃，不小心輸了而已。”

少司命眼睛更亮，木然的臉上緩緩露出一絲淺笑。

——我以為他不會再顧念我了。

這回盜跖可看的清楚，“誰顧念你？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好不好。你要搞清楚，人家現在身邊可有人呢！”

少司命笑意非但未減，反而更深。

——無妨。

“你……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盜跖抖著手發問，面上表情全然僵住。

——沒意思。

少司命難得正眼瞧了他一眼，而後轉身繼續剛才的工作。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，終於在一處矮幾旁的地上發現了一個似乎用樹枝劃出的圖案。少司命呼出一口氣，眉眼舒展，淺淺笑開。盜跖在旁望去，感覺就像一朵娉婷小荷正冉冉綻放。

“發現什麽了，這麽開心？”

少司命顯然心情大好，難得沒有木然走人，還回答了他的問題。

——是蕭大叔把他們帶走了。他們……都沒事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☆、初生故事

密室內，光影忽明忽暗，攪動著眾人的心弦，更在白鳳心裏掀起狂瀾。對於別人，這或許只是一個故事，而他卻已身陷其中……

當看見伏羲終日眉鎖千秋，神情恍惚，白鳳心中慘淡，原來每每心底掠過的那縷憂傷，那抹哀愁竟源自於此。當女媧引來東皇，告知伏羲人偶已成，白鳳心裏又充滿期待，可是期待的同時又是那樣的悲涼。

或許當年伏羲的心裏也是如此吧！

隨著伏羲略顯沈重的步伐，重門數開，一個異常詭異壯觀的大廳出現在眾人眼前。宛若穹廬的圓頂，高聳如玉的白壁，而就在這樣一個如同聖殿般的地方，卻懸掛著無數條繩子一樣粗細的軟管，包裹著數十個水晶扣瓶。瓶子裏滿是淡藍液體，裏面卻浸泡著一個個鮮活的生靈。他們個個全身赤裸，如嬰兒般蜷縮著，那無數根細管透過瓶體紮入他們的體內，讓見者生寒。

一步一步向前，一步一步靠近。

伏羲終在一個瓶子前停下腳步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，一個倒掛著的粉色懸瓶進入眾人眼簾。

白鳳已被眼前景象徹底震住，忘了所有該有的反應。待他從震驚中稍稍恢覆，以殺死人的眼光掃向眾人時，才發現大家早已很有默契的都背過身去。

“怎麽樣？”東皇耶華唇角含笑，目色冰冷又覆雜，“這張皮相，伏羲大人還滿意麽？這可是我此生最完美的傑作！她的千瀧石內裝著十年前我們新收的那一百零三萬靈魄，而身體來自七十四個異獸，就連我最喜歡的青鸞鳥也送給她做了骨架，可謂是有史以來最強的人偶。當然，最重要的是，我將那女人的皮也剝下來給了她。我想……這應該是你喜歡的模樣。”

伏羲靜默地站在那裏，雙拳漸漸收緊，“很好，這個人偶……我要了。”

“就不知你準備把她做成什麽樣的人偶？”東皇耶華負手而立，眉角微擡，“當然，她體內千瀧石中的百萬靈魄自會相互吞噬廝殺，最後存下的必是最強的靈魄，可謂無所匹敵，不過那樣的靈魄過於嗜血殘忍，如此這人偶也就只能做成幻血人偶，未免可惜了。除非……你有別的純凈靈魄可用。”

伏羲指尖微微一顫，“我有。”還未等東皇答話，手中一道幽藍掠過，已沒入那人偶的體內。“她……會是個治愈人偶，也只能是個治愈人偶。”

東皇耶華眉峰鎖住，“這只是個未成形的殘靈，如何能鎮住那百萬冤魂？”

“那……就是我的問題了。”伏羲揮手一劃，瓶體應聲碎裂，所有的軟管隨著瓶身的破碎也都瞬間斷裂，瓶中人偶如嬰兒誕生一般隨著液體一同墜落。一條軟鏈飛出，將其層層包裹，單臂一收，人偶已落在伏羲懷中。但也就在同時，一抹紅光隨著東皇的指尖彈出，沒在了人偶的眉心。

“你做什麽！”伏羲沈下唇角，怒目而視。

東皇耶華揚了揚眉，“你忘了制作人偶最後的步驟——烙印！如今我給她下的，就是‘三不之印’，‘不可得、不可欺、不可殺’，保證這個人偶以後不會對你有絲毫異心！”

伏羲牙根輕咬，“如此……真是多謝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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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啪啪啪……”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拍門聲，老舊的門板終於扛不住這般摧殘，“嘩啦”一聲倒地陣亡。破屋裏一個三十餘歲的書生一邊系著衣帶，一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。“來了來了！這麽火急火燎。”

“簫……簫叔叔，快……快來……”弋曦手腳並用幾乎是爬著進來，臉上全是淚痕，“救……救……”話未說完，人已昏了過去。

書生只呆了一呆，並無多少驚異，輕嘆一聲，跨出門外，擡頭只見門外停著一駕馬車，青布帷幔。兩步上前，撩起車簾，滿目猩紅讓他不禁倒抽一口涼氣。

急忙將手搭上車內人的頸脈，書生的眉目越蹙越深。雙臂一伸，將人一把抱起，甚至未來得及管還倒在門口的弋曦，就急向屋內跑去。

“知晴，藥言，快準備熱水、炭火、棉布，還有刀……”他一疊連聲的吩咐，屋裏跟出兩個少年答應一聲急忙將弋曦擡了進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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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鳳望著那光影世界感到渾身一陣冰涼。“……無論做人、說話，你比主人差的何止一點半點！”青鸞說過的話語在耳邊又一次鳴響，如同一把鈍銼的銹刀，緩緩插進心底。

他一向自視甚高，除了昔日的公子韓非，再沒有其他什麽人真正令他欽佩，縱是聽命衛莊，也不過是遵照公子的遺命。所以就算聽到伏羲這個神祗的種種，心裏多半只是暗嘲世人無知，對一個虛妄的神靈頂禮膜拜。即便從青鸞那裏證實了神明的存在，他也沒有半點崇敬，有的只是嫉妒與不服。可是今日……

看著那光影中的景象，無限感慨！

當青鸞緩緩睜開雙目，茫然而又好奇地張望世界時，白鳳能感覺到那個神祗氣息略略一亂，隨即又平靜無波。白鳳心裏燃起一絲佩服，若是換做自己，看見曾經心愛之人死去之後又重新睜開眼睛，怕是無法做到如此寧定。

初生的青鸞雖是成年女子模樣，行事卻如稚童般不斷惹出的各種麻煩，不斷提出的古怪問題，那個高高在上的神祗卻一直都能細心解決、溫柔作答，從未流露出一絲不耐。白鳳不禁感嘆，縱然是親生父母也未必能做到如此，何況面對一只人偶。不怪他在青鸞心底難以替代，試問有誰能取代這點點養育之情？

看著那個神明一次次以赤誠轉換人心，逐步扭轉眾神奴役他族的觀念；看著他一步步修改神域法度，終將東皇耶華等一批強硬派逼上絕路，白鳳不得不欽佩他的清明與睿智。

終於，地界反旗高舉，神界分成兩廂，眾神之戰一觸即發。他卻又巧設連璜，讓一場慘烈戰爭變成了兩個神之間的局部對決，以個別的生死榮辱來替代大規模戰爭的輸贏，從而決定眾神的去留。

決戰之日，東皇耶華手持隕星弓望著伏羲，眼中有痛有恨，覆雜莫名。“四歲，我們初識，從此結為莫逆。四十歲，我倆一同遨游星際，攪得十二天域無一安寧。我們一起被抓，一起受罰……”

伏羲接道：“四百歲，天火初次降臨，我倆攜手挽救了那場大難，隕星弓從此成為神話。”

“為此我們都成了英雄，成了一方主神，而後各安一隅，難有見面之時……” 東皇的如瀑銀發隨著張揚的怒氣而飛散，“如今我們過千歲之齡，你竟為了愛一個地界凡女背棄我們昔日的友情，背棄神域！你……”

伏羲坦然直視，“我愛她，但我也愛我的親族故土，愛你們。對她的愛，讓我的一半隨著她的仇恨而死去。對你們的愛，讓我的另一半為修正錯誤而活著。世上本無神，即使我們再強大也不是……只是我們一直太過順利，忘了這點而已。奴役終會招來反抗，其結局只有兩種，一是我們將反抗之人殺光屠滅，從此在浩瀚星際中孤獨存活，二是我們終敗在反抗之人手中，讓神話徹底破滅。而我，兩種結局都不想見到……”

“胡說！這些只是你的臆想……”

深邃如海的藍眸中露出穿透一切的智慧之光，“曾經，我們是最好的朋友，可惜我們的信念卻已背道而馳。我說服不了你，你也改變不了我。既然如此，那我們就為各自的理想痛快一戰吧！”

這場神明之戰讓眾人都為之窒息。大夥終於看見什麽才是神的力量，什麽才是機關戰甲！移山倒海，星辰暗淡，日月無光……

這場戰鬥又何等慘烈，讓兩個至高神明連同他們的近身部屬都幾乎同歸於盡。

但這場戰鬥卻為人間贏來五千年的和平光陰。只要人界能在這五千年內解決天火之劫，那眾神便會遵照協定永離人間。如若不能，天火降臨，毀滅大地之日，便也是眾神重臨之時。畢竟神界不會任由這種可能威脅自身的災劫恣意發展。

青鸞看著光影渾身發抖，盡管過去數千年，當日助伏羲大戰下來的破敗模樣至今仍讓自己害怕不已。人偶並非永遠都能修覆如新，當靈力無法維繼，人偶便會連自身也無法覆原。那一戰的結果便是讓自己躺了整整六十年，才將自己恢覆到原來的模樣。

突然，發抖的身子被攬進一個微涼的懷抱，青鸞擡眼，“鳳……”

“都過去了……”

青鸞沒有說話，任由淚水靜靜滑落。

“原來燭陰是東皇的副手……這場大戰中他不是……”白鳳低低地問。

“是我的錯……”青鸞抱著白鳳垂淚，“他當時為救耶華主神非但靈魄受損，神體也破敗不堪，無法承受甬洞中的壓力隨著眾神回轉神域。主人本將他封凍起來，說等天火之劫徹底解決後再想辦法將他送回。可我當時太過無知，看到主人常常很是寞落孤單，就自以為是的認為是遠離神域的原因。我以為多一個神留在這裏陪伴主人，他就會開心一些。於是，我用了千瀧神石之力，將他的靈魄轉移到一個地界凡人的身體之上，犯下大錯……”

聽到這裏，蓋聶忍不住問道：“白鳳當年只受兩分神魄，可封印一破便無法承受，這燭陰肉體凡身又怎麽承受這十分的靈魄？”

“靈為魂，魄為力。”青鸞有些無力地靠在白鳳肩頭，“多強的靈便能控制多強的魄。鳳有神魄而無神靈，自是難以控制，但也正因如此，鳳雖有神魄，還是他自己。而燭陰靈魄俱全，自然另當別論。可即便是這樣，也並非什麽樣的肉體都可承受，他的那具身體本就是一個半神之體……”

“半神之體？”眾人有些訝異，

“你們也都看到了，那些神明在地界大都行為並非傳說中那般聖潔。恰恰相反，他們在地界沒有任何約束，驕奢淫逸、作威作福，所以……所以留有很多遺脈。可是這些人，因為並不是完整的神，在人那部分的影響之下，雖比一般人靈氣要充足許多，但比起真神還遠遠不及，而且隨著歲月的流逝，靈力也會緩緩消退。燭陰用的就是這樣一個身體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忽然地動山搖，整個密室也都搖晃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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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一夢三分

“轟隆隆”隨著巨響不斷，大地不斷顫動。

大長老長嘆一聲，“劫數！劫數啊……”話音未落，一名渾身是血的蜀山弟子已跌滾著爬了進來。

“大長老……秦軍……是秦……”說到一半，人倒在地上再無了聲響。

“死了。”端木蓉搭上他的頸脈，緩緩搖頭。

張良蹙起眉峰，“秦軍攻的如此迅猛，想必早有預謀。而他們若預備在此山地作戰，必會帶來公輸家的機關破土三郎……大長老，現在形勢對我們十分不利，不可硬拼。不知此處可有其他通路？”

大長老神情凝肅，“上次秦軍攻陷蜀山時就想找此神廟，幸而我們早有準備，設下迷障，才沒有讓他們得逞，此番來襲，怕是蓄謀已久了。此處金剛所制，沒有通路，外間倒是有個暗道通往女媧池……”

“那我們還等什麽？還不快跑？”天明跳了起來，拉著月兒向外就沖。

可是還沒跑出門口，一個陰冷的聲音已響了起來，“走的這麽急，是要去哪兒啊？”

青鸞臉色發白，直直地盯著門口。

黑衣黑袍，黑紗罩面，東皇太一緩步走進密室，月神緊跟在後。“阿鸞，謝謝帶我找到了此處。”他環顧四周，仰天大笑，“想不到這裏竟還留有一艘星際航船！青龍雖失，卻得此航船，真是……哈哈哈……如今看誰還能阻止我打開天路，回轉神域。”

青鸞突然騰身而起，如鬼魅幽魂一般向後飄飛。東皇太一眸底冷光暴漲，身形化作一道閃光向青鸞襲去，蓋聶、張良拔劍迎上，可惜斬斷的只是東皇飄飛的衣帶。但東皇還未來得及透出輕蔑的笑意，已被一道白芒從中橫斷。

“碰”地一聲，白鳳被東皇強勁的內息瞬間擊飛，狠狠撞在壁上，緩緩滑下。他五臟六腑幾乎被攪到一處，內息翻湧不止，一口鮮血湧出喉頭。他咬了咬牙，強自咽了回去。可就這麽一耽擱的功夫，青鸞手指已觸到伏羲神像的胸口。

“哢——”神像胸甲上的一顆寶石被按了進去。東皇太一臉色發青，雙目赤紅，咬牙怒吼，“青鸞！”四周忽然光影飛旋，原本的銀色地面轉瞬變成暗黑的漩渦，將周遭一切都吸納進去，無可例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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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鳳睜眼時，脖頸已被東皇扣在手中，“我真該殺了你……真該早早殺了你！”東皇太一雙目赤紅如血，恨聲咬牙。他的手漸漸收緊，白鳳無法呼吸，額角青筋浮現，但眼中依舊閃著嘲弄的光芒。就在這光芒就要慢慢淡去之時，東皇的手又突地松開了。

白鳳有些虛脫的靠在一旁的古木之上，不停的輕咳，“看來……你真的很不如意！呵呵……咳咳……雖不知這是什麽地方，可是……咳咳……看得出你下手頗為猶豫，拖泥帶水……咳咳咳……如果在此處你不能殺我們，那最好還是客氣些。不然……我們會讓你更不如意！”

東皇太一死死壓制著心底噴出的怒火，咬著牙道：“我若不如意，你們也都別想從這‘離夢幻境’出去！這可是我的夢，我才是主宰！”說完，朝空中一個響指，蓋聶、天明等人，甚至月神都突然出現在半空之中，“碰”地一聲落在地上。

白鳳壓抑著心底的驚愕，暗自思量這東皇說的“離夢幻境”到底是個什麽地方。落下的幾人顯然對自身處境也都一片茫然，但敵我尚能區分，空氣頓時陷入凝滯。

“你們都聽著，這裏是‘離夢幻境’，或者說是你們都在我的夢境之中……”

“什麽？”眾人愕然。

“不可能！定是你這個老妖怪施了什麽妖法……”天明一躍而起，可話未說完，被東皇冷冷一瞥，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，定在半空，不語不動。

東皇一臉冷厲，“我的離夢，豈容你們妄為！”

楚南公一凜，“難道……難道是三爻鏡？”

東皇冷哼，“看來……你知道不少。不錯，伏羲當年來此地界，帶來了神域三鏡，三爻鏡、坤乾鏡和封天鏡，今日被那人偶打開的便是三爻鏡。”

楚南公呵呵一笑，“既是如此，那東皇大人還是客氣些好。三爻鏡依靈鑄夢，一夢三分，夢合則靈出，夢散則靈滅。我等靈魄固然被吸至閣下夢中，但若我等靈滅不覆，閣下怕也出不了此夢吧？所以……閣下還是放下天明為好。”

東皇臉色青白交替，咬牙冷笑，“很好！很好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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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此時張良也正睜開沈重的眼簾，狠狠甩了甩頭讓自己得以清醒幾分，便驚覺四周的一片光亮。他瞪大雙眼，環顧四望，只見身處一個山坡之上，滿山野花爛漫，碧草萋萋。這分明是春夏景致，哪裏有半分秋末時節的感覺。前方逆光處隱約站著一名女子，裙帶獵獵，長發飄揚。

“這是哪……”

“這裏哪兒都不是。”女子開口，緩緩回身。

張良嚇的驚跳起來，冒出一身冷汗。只見那女子……或者根本不能稱之為女子。她的臉如同是色彩各異、支離破碎的幾塊破布碎肉拼接而成，若不是有燦爛陽光的映射，張良怕是要以為這是惡鬼出行。“你……”他定了定心神，才覆言道：“你……是誰？”

那女子顯然看出了他的驚恐，略略頓了一下，似想起了什麽，連忙拈指成訣，瞬間變了模樣。

“青……青鸞姑娘！”任張良再冷靜睿智，此時也無法淡定如初，“你……”

青鸞嘴角微勾，笑的有些自嘲，有些淒涼，“這才是人偶的本相……嚇著先生了吧。”

“怎……怎麽會……那這裏是……”

“這裏是‘離夢幻境’，而先生現在我的夢中……”

“為何……我會在你的夢裏？”

“因為三爻鏡。”

“三爻鏡？”

“嗯。它是上古三鏡之一，一旦開啟，可依照靈魂記憶鑄造夢境，並將周遭靈魄盡皆吸入其中。”

張良更加不解，“既是這樣，那為何這夢中只有你我二人？又怎能斷定這是姑娘的夢而不是我的？”

青鸞回頭看了他一眼，“三爻造夢，一夢三分，依據當時周遭最強靈的記憶造就夢境。這三個夢相互支撐卻又相互擠壓，就看哪個夢中的生靈可以首先打開夢眼，將夢融合貫通。那時，這個夢的本體就會成為夢的主宰，脫夢而出。至於周圍的其他生靈被吸入哪個夢境，那是由三爻鏡決定的，不受你我控制。但若這是先生的夢，怕是我們現在應該到了十多年前的韓國，不是你眼前看到的三千年前的阪泉，而先生更不會看見我的本相。因為夢境依托在靈界之上，除去萬物表面的虛華，靈魄得以凸顯，故而才可以看見夢主的本體。”

“這麽說來，我們現在是在三千年前的阪泉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一夢三分……”張良眉頭深蹙，“若說靈的強弱，我們之中，姑娘當與東皇有一比……他們若在東皇夢中豈不危險？”

青鸞緩緩搖頭，“他們若在東皇夢中反倒安全。夢境的強弱又它的靈力決定，我雖是人偶，可是吸納了百萬靈魄；東皇雖為神祗，但卻是區區單體。所以就靈力而言，他不如我，他的夢境自然沒我的穩定。為求自保，他定會護好他夢中的靈體。”

“那第三個夢又是誰的呢？”

青鸞頓住，茫然望著前方，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☆、三爻畫境

月色朦朧恍惚，燭陰正在小憩，他的夢卻還在繼續。

白鳳坐在枝頭，望著遠方的落日緩緩沈入地平線下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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